辞职去米兰理工读书、出发前又跑去山里做木工的孙小野,在意大利的生活开始了。她去了一些欧洲的城市,曾记录了十个让人心动,但稍不留神就会错过的小房子,现在小房子又有了续集。
认识这位“野”姑娘可以从这里开始
《90后小姑娘辞职跑去山里学木匠,做出来的摇椅朋友要上她家“排队摇”》
这里是第一次发布的十个小房子
《那个辞职学木匠的姑娘,又去欧洲歌颂了十个不知名的小房子》
图文/ 孙小野
在过去的这个粘稠漫长的夏季里,我做完了基地在葡萄牙的設計课题,熬过了38度没有空调的无眠夜晚,在湖边村头和同学们蹦了野迪,去了很多地方看海。
也继续记录着路上的小房子和故事。
11
挪威
奥斯陆
坐到公交车终点站,再穿过一个小公园,草坡的尽头是属于挪威的夏日海洋。
沙滩上一家人聚在一块围毯边,三四岁的男孩穿着小短裤,举着水枪跑到浅海里准备和其他小朋友战斗,回头看见我,又害羞地别过脑袋。
我躺在沙滩上,拿帽子蒙住了脸,闭眼也是热烘烘的光线和海潮。
再睁眼的时候,一位身着连衣裙的老妇人拎着包走过,她在不远处停下,缓缓解开裙扣,里面竟是一件黑色的露背泳衣。她踩着温热的沙砾一步步走到海中,背影有些佝偻,白发颤动着,裸露的肌肤上是深深的皱纹,我被那样年迈的优雅迷住。
后来她坐回沙滩上,和我一样看向那些孩童,眼里沉着无边温和。
12
意大利
博洛尼亚
朋友从日本来意大利出差,抽空开车来看望我。
周六傍晚我们拐进博洛尼亚老城吃饭,这座以柱廊闻名的城市正值最热闹的时分。
我们费力地躲避着端着酒杯的优雅行人,让道于飞驰而过的单车少年,挤在狭窄的巷道里慌乱奔突。古老的沿街拱廊灯光昏黄,车窗外偶尔闪过身着长袍的酒吧青年。导航用日语播报着信息,让这个场景变得更加戏剧。
13
法国
巴黎
从卢浮宫出来已是眼花脚酸了,天气阴沉沉的,浮灰裹着冷风直扑到脸上。
拖着毫无兴致的步子向前走,忽然瞥见了左前方的埃菲尔铁塔。云层裂开些口子,阳光在铁塔后直射而出,塞纳河忽然有了光彩。
之后走的每一步,抬眼便能看见它。在餐馆小巷里,在林荫道上,它都会在某个拐弯后忽然出现在视野尽头,告诉你,也告诉每一个生活在此处的平凡的人,告诉那些天真或苍老的脸,你在巴黎。
登塔时天色将晚,几秒的黑暗后,蓝紫色的夜巴黎忽然跳出眼前,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呼。
铁塔是巴黎夜晚金色的脊椎,金水由此注入每一条城市的凹槽,滚烫地飞溅到周围的建築上。我们还在上升,直到看见金色漫延到城市的尽头。
“如果你年轻时有幸在巴黎生活过,那么以后不管你去哪里,它都会跟着你一生一世。巴黎是一场流动的盛宴”,我站在最高处的平台上微微颤抖。
14
丹麦
哥本哈根
路易斯安那博物馆离城区很远,下车还要走一段路,道路两旁排列着可爱的尖顶小房子,安静的庭院。
博物馆的门小小的,缀满了爬山虎。
中午听见有人在草坪上吹奏音乐,那人举着小号边走边吹,漫不经心地迈步,我和Clever跟上去。
穿过树林走到草坪开阔处,人群环出一个圈,几位音乐家站在当中,但他们演奏的不是任何耳熟的古典乐,而是自然宇宙的空灵回响。
水流和钟声合成电子音效,管乐间而吹出恢弘高昂的感叹,自由的,宏大的,我们仿佛突然掉落进宇宙的聚变中央。
人们端着午餐席地而坐,在阳光下安静聆听;草地上伫立着现代艺术装置,在风里轻轻摆动;背后就是大海,有船立着高高的桅杆缓慢航行,偶尔有快艇无声地划出一道白线;白色云朵低低的,一大团一大团地摞在海面上。
时间和空间在音乐里塌缩又膨胀,变得遥远。
15
瑞典
斯德哥尔摩
在瑞典见到了大学舍友。我们在老城里游荡,路过歌剧院,路过诺贝尔博物馆,路过宫殿,但一刻都没有停止交谈,任何风景都只能充当我们聊天的背景布,我们实在有太多话要讲。
去她住处的路上要穿过一大片齐腰深的荒野,小路上四下无人,我隐约觉得害怕。她却说习惯了北欧的无人静谧,就不会觉得寂静深处藏着什么。
傍晚拿着啤酒坐在海湾边的石头上,天空与水面是温柔的玫瑰色,一层层褪晕到岸边。
石头下的苇丛边有二十岁出头的女孩们在游泳,暗色里面目模糊,只能听见她们在高声笑闹,拍打着水花尖叫。
对岸灯火在森林里亮起。
16
意大利
博洛尼亚
很多人都知道“莫兰迪色系”,但不知道莫兰迪本人几乎终生都生活在博洛尼亚,画着他的瓶瓶罐罐,也画着他窗前的小路,几十年如一日。
他青年时也画过色彩艳丽的大幅风景,后来不知怎得,目光聚集到家中的几个瓶子器皿上,同样的构图同样的内容,总是时隔几年又再画一次。
我站在展廳仔细地看了那些笔触,边缘总是不肯定的,每一种灰色调都很复杂,那些颜色都是他细腻而温柔的注视。
我在一幅不出名的小画前驻足很久,画上是从他房间窗户看见的世界,说是风景有些夸张,因为那不过是几栋普通的褐黄色房屋,树木及道路,就像如今能在任何一个意大利的老房子窗口前看见的一样。
我笑着对朋友说,这不也是我家窗外吗。
可是他的目光比我深情得多。
那时我忽然明白,他画那些瓶瓶罐罐,其实也就画了万物。我没有去过他的故居,但我能看见他的画桌,和他看向窗外时沉静的眼睛。
17
奥地利
维也纳
维也纳的建築很少用大面积彩色,大多是米白,立面总以砖砌线作精确分隔,专注于雕刻窗框和檐口,总有看不完的细节。
也许是因为复活节假期,整座城市除了游客聚集地之外鲜少行人,原本就干净的街道更是静谧,走在街上仿佛误入了电影置景。
偶尔出现在街角的集市小铺是为数不多的热闹,复活节彩蛋被盛在真的鸡蛋盒里,一层层摞起来供人挑选。从花纹到兔子,再到克里姆特的那幅《THE KISS》,小小的蛋壳裹着这座内敛城市活泼的心。
18
挪威
奥斯陆
北欧的夏日凉爽,早晨骑车去看蒙克的画。
奥斯陆是山地地形,车子对我来说又大了一号,连续下坡里我紧绷着捏住车闸,几个拐弯下来胳膊酸痛。
穿过一片大草坡时我从车上跳下来,碾过地上的红色浆果,一路大喊大叫着努力控住方向,才不至于冲进湖里。
美术馆在一片绿地边,挪威政府和民众为这位国宝級画家费尽心思,经过几轮竞赛才定下了选址。馆里那副《呐喊》大概是怕被再偷一次,总有人眼神警惕地守着,连灯光都打得很暗。
只好去看其他展廳的大幅作品,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病中的孩子》,一瞬间被少女苍白脆弱的脸孔击碎。
我一直偏爱能够表达强烈情绪和氛围的画家,那些因为主观感情而扭曲的形体和绮丽色彩让我万分着迷。
总觉得面对画作那一刻的共情,胜过所有的精确。
19
意大利
佛罗伦萨
米开朗基罗广场所在的山坡并不陡峭,但爬上它还是得费些气力,每一步都坠着怕错过日落的急切心情。
登上平台时我才发现佛罗伦萨被山峦围绕,山上的小房子散落着,近处的河道向西延伸,直到融在夕阳的云雾里,每一座桥下都闪着光,模糊了一切坚硬。
城里朝西的墙面都像被刷上一层油,砖块都神采奕奕的。圣母百花大教堂被簇拥着,那座传奇的穹顶如今安静而温暖。
天色暗下去,台阶下有乐队在弹奏,大家坐在台阶上就着夜色欣赏,河岸边的一排房子都是金色的。
广场上有老人在拉小提琴,一对恋人腼腆地相拥着起舞,蹒跚学步的孩子被母亲拉着伴随音乐转圈。
翡冷翠古老而温柔的夜里,仿佛一切都值得被原谅。
20
意大利
米兰
常从米兰的机场往返,总会躺在朋友Hanara的床上短暂休息,睁眼时就会看见对街这栋房子。
每次看到它,意味着我即将前往另一个国家,或意味着我刚刚结束了一段疲惫旅程,对面阳台上的植物渐渐凋零又慢慢茂盛。
夏日的一个夜晚,我们从热那亚的海边回家,刚给从巴黎回来的Clever开了门,又有T带着朋友们从佛罗伦萨归来。而第二天一早,我们中有人就要去芬兰,有人要回美国,有人还在犹豫要不要回丹麦。
我们因为行程巧合而短暂相遇,站在过道里热络交谈,像回到从前的學校宿舍走廊,忘记了自己正身处异国,也忘记了几个小时后大家又要飞往不同的大陆。
凌晨三点,我在朋友房间赶稿,隔壁一间屋子睡觉,一间屋子聊天,剩下一间屋子的人坐在地板上围成一圈,用硬币占卜未来。
我写累了就走到他们身边,盘腿坐在地板上,在他们收拾到一半的行李旁,听人语气认真地问自己未来会定居何地。
大家紧盯着掌心的硬币落下,音响在中间跳跃着幽蓝的光,像是某种神秘仪式中围着的蓝色火把。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们被光照亮的侧脸,想到这个房间就是年轻与漂泊的核,忽然觉得宽慰。
这些都是从前的我,无法想象的生活吧。
以上就是100个小房子计划中的011-020号的合辑啦。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这期的小房子没有再标注详细地址,之前我是想如果你们以后有一天去到那个城市,也许可以去看看它们。但我在巴塞罗那被偷了手机,大量照片和视频没有备份,图片失去了原始信息,心痛。
虽然时间有限更新很慢,但我会继续下去。
孙小野
米兰理工大学建築历史专业研究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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