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剧与建筑的咏叹-记建筑界“女皇”扎哈.哈迪德

本文转载自《周末画报》，作者：吕小加 / 扎哈.哈迪德是建筑界的女皇，她不按常理出牌，标志性的流线型设计引来争议，也获得最多的关注。她是第一个获得“建筑界诺贝尔奖之称”普利兹克建筑奖的女性，其特立独行的建筑见解，甚至严苛、难对付的生活方式等等，都被烙上“扎哈式女皇标签”。在她位于中国的第一个建筑项目—广州大剧院顺利投入使用后，扎哈的首次到访参观引发热潮，也让人对她在中国正在进行中的诸多项目产生联想，中国会成为她今后最重要的建筑实践地吗？她个人的真实生活又有什么特别？《周末画报》对她进行了独家专访，我们的话题从她对绘画的兴趣开始。

MW=Modern Weekly ZH=Zaha Hadid
关于绘画和建筑
MW：您在接受建筑教育前接受过画画的训练吗？
ZH：我没有专门接受过艺术训练。当我小的时候，我喜欢画画，但那不是建筑设计意义上的线条画。后来我去上建筑学院（位于伦敦的AA）的时候，正是反绘画、反设计的年代，引进计算机技术也意味着反造型，于是，没有人懂画或想要学画；我只是非常幸运，在上学前就学会了绘画。到了1970年代后期，人们又重新开始对绘画发生极大的兴趣，于是一个建筑师又得在很短的时间里很快地学会画画，而且事情变得很清楚：通常的绘画不再是我们所要寻求的方向，我们需要为这个行业找到一个新的表现方法。

我从孩提时起就经常去博物馆，尤其喜欢现代画家的作品，后来还迷上了俄国人（构成主义）的作品。我还记得在皇家学院看过一个毕加索的精彩展览，在伦敦有很多机会看到这些东西，从1976年开始，我时常去纽约，每次都要参观当地的博物馆，蓬皮杜中心开放后，那里也有很棒的展览。

MW：您接受教育的那个时代还没有大规模应用计算机辅助设计，而它们和现在的一系列建造作品和电脑模型的产品有着很多相似性。您觉得这是个偶然吗？
ZH：我们绘画的方式和我们关心的问题之间有一种必然的联系，我觉得这不能算是什么偶然。我先画草图，然后就转移到硬笔的草图，画更加准确的墨笔画，描图，渲染，层叠……那些绘画的作品、建造模型和实际的项目之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图绘表现所催生的作品将会成为现实。

关于空间和地点
MW：如果让您挑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做下一个建筑项，您会选哪儿，做什么类型的项目？
ZH：如果我们谈论的是整个世界的话……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很小，我很久没去过中东了，最近的局势不知道有什么变化，但我一直想在巴格达做一个城市规划的项目，而不是建筑项目。当然（从事规划工作的话）我同样会做建筑的事，但是我更感兴趣的问题是城市，因为那里的城市像一片“白地”；巴格达的建筑已经摇摇欲坠，和人们想象的不一样，那不一定是轰炸的结果，因为人们在传统样式的建筑里已经居住了很多年，但是大半还是传统泥瓦匠的建筑方式。在那里做任何新的项目都将会是启人想象的，要知道它们也是某种“亚洲建筑”。

还有其他一些吸引我的地方，比如，南非就是一个非常有趣的地方……我们也非常憧憬在中国从事项目的前景。不一定要真正实现这个项目，仅仅在纸上描绘一个项目也会使我们感到兴趣盎然。

MW：有两种不同的伊拉克传统：一种是现代伊斯兰国家所提倡的，一种是更早的近东传统，您对此有什么感觉？
ZH：（在现在的伊拉克）所谓的“伊斯兰建筑”可以说道的并不多，伊拉克的建筑传统其实是富于抽象意味的，比如清真寺上的小尖塔是对传统的某种现代化的阐释，使人联想起很久以前的巴别塔，甚至塔特林的第三世界纪念碑、莱特的古根海姆博物馆……现代的伊拉克有非常强的现代主义建筑传统，1930年代开始还有些艺术装饰风格的建筑，那时候受到了一些土耳其建筑的影响，就城市而言，巴格达还有某种“垫式建筑”（mat building）的传统，我听说这些建筑现在都非常危旧了。

MW：您目前在哪里定居？心目中最理想的居住地是什么样的？问一个带有私人性质的问题，您的住家是什么样的，和工作空间的特色是什么？
ZH：我住在伦敦……其实我并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扎哈的合伙人派特里克插话：那是一个顶层的公寓，全白色的调子，有些为她定制的雕塑、家具和艺术作品）。它是一所非常简单的住宅，最重要的是它看上去并不像在伦敦，伦敦非常黯淡，而这个地方十分明媚，看上去像是在佛罗里达或是纽约。

MW：您如何比较广州和您去过的其他世界和中国城市？
ZH：5年之前，它看上去和现在截然不同。仅仅5年之后，它看上去更像一个大都会了，非常了不起。

关于戏剧
MW：现在来谈一点广州大剧院，您对于您作品中关联的戏剧观念有没有一个预期？换句话说，什么样的戏剧适合在这里演出？
Z H：我还没想过什么样的戏剧适合在里面演出，但我希望他们能在戏剧演出中注入和我设计这座建筑同样的激情……只要善加利用，传统和现代的演出都可以。这个空间不仅仅是有一个怪诞的室内，而且是有很强的适应性。

MW：您对中国的戏剧有没有了解和兴趣？
ZH：我观看过中国戏剧，我甚至还想加以模仿，但不是十分成功。中国戏剧和欧洲歌剧传统十分不一样，人们并不全神贯注地看戏，有时候他们会聊天谈笑、吃喝、移动桌椅，在西方歌剧演出时却是鸦雀无声，人们不能随便摸自己的包，你的全部身心都投注在观看上，并且和周围的环境连成一体。

MW：艺术性的表演是一种自我表现的艺术，您的作品也是一种充满个性的自我展现，您如何看待这两者之间的关系？
ZH：在舞台上演出和在教室里做一个演讲是不一样的，完全不同的感受。你事实上看不见也听不到台下发生的一切，那里是一片空白，剧院里有什么样的建筑细节，建筑是不是对称这些问题，是不会干扰演出者的，因为演员们要全神贯注于自己的表演，而不是注意观众和他们四目交接，像是做讲座一样。演出的时候，你是看不见观众的，你和他们成了两个不同的世界（笔者：一个关于感觉，一个关于视觉），除非你是处于另一种不同的舞台，四面都是观众，那种情况就非常不一样了。

关于身份和社会性的建筑
MW：您觉得您的女性身份和您从事的工作有关吗？
ZH：虽然一个人的经历背景是他（她）工作的一部分，但我从不相信这种叫做“女性气质”的东西，不是说反对女性主义……我毕生都在和男性合作，我的作品与众不同，但是那并不意味着因为我是女性才与之不同，也许我确实没有什么可烦心的才如此纵情使性，但我真的不能同意女性画出来的线条就和男性不一样，这是我的意见。比如我的作品有着锐利线条，他们却说女性就要做柔和的形式……我觉得，性别对此不该有什么影响─也许，女性会更灵活一些？

MW：从一个建筑师的角度，您如何评价建筑空间中体现的秩序（social order）？剧院和体育场有些类似，它们的功能程序（program）是非常稳定的，您觉得在哪些方面这些建筑将发生变化？
Z H ：这牵扯到各种不同的议题。首先，它们是一些房间，在城市中它们是非常大的公共空间，移步到建筑之外的时候，流线、运动，这些变成了更主要的问题，需要一种充满流动感的表达，从一处到一处……接待厅，瞭望台……（派特里克插话：相比最初的状况，它们创造了一种激动人心的环境）……建筑引导人们四处漫步，就像他们在城市里的漫步一样，它们最终对于人们的日常生活会有影响。剧院稳定的地方是在于，它的室内是一个确定的容积，但是就它容纳的艺术现象而言，它却是变化多端的，比如声响的效果……（这方面的）科学决定了剧院的很多方面。

MW：除了作品为人们带来的美感，一个建筑师对于社会的义务或说可能的贡献是什么？
ZH：建筑师参与创造公共建筑的过程，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对城市做出贡献。

一般性的问题
MW：您的作品无疑是“向前看”（looking forward）的，明天的建筑会在哪些方面发生显著变化？
ZH：这是一个非常困难的问题。回顾一下，比以往任何时候，我们都更接近完成一些理论性很强的项目，但这种变化不是方方面面的，我觉得这一切还没有真正到来。和未来有关的问题不是仅仅和一幢建筑相关，而是你如何通过大型的项目对城市做出贡献。

一切事情都要花相当长的时间才能得以阐明……目前人们只是谈论这些话题，他们还没有立即对此予以阐明。一是人们无法预计技术的神奇发展，二来建筑的改变还将依赖于政治、经济的变化。总的来说，我们能干的事情已经越来越多，和五年前相比，我们现在已经可以做很多以前不能干的事情，比如在建造方面的进步。真正的项目很难一下子臻于成熟，我们需要机会不断进步，我们需要的是天真，对一切变化保持兴趣。

MW：抛开专业的视角和自上而下的眼光，您觉得对于一个普通人而言，判断一个建筑作品好坏的主要依据是什么？
ZH：那要看这样的设计对于空间有什么样的“影响”了。（派特里克：当人们被它自然而然吸引的时候，他们不一定知道为什么原因） 我回忆起在纽约的时候，一个（不认识我的）人翻阅我的作品说，噢，在德国有一座类似的博物馆，知道广州歌剧院的朋友回应说，这是同一个建筑师。这是很有趣的现象：人们对一座（新的）建筑了解得越多，他们就会越来越了解它并逐渐喜欢上它，最终做出反应，人们将会接受这样的建筑，尽管一开始看上去有些不同寻常。在英国，大多数建筑还都是内敛的，在那里，一座不寻常的建筑也会花很长时间才能使人接受。

我们的目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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