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SANYU
你好 常玉老友
许久未见 你可回来了
带着你的精神 梦想及画作
那些小脚的粉红裸女
荒漠中的孤独野兽
优美而冷傲的花
——Robert Frank, 1997
圆月、沙洲、裸女 1960s
裸女背像 1929
在这个时代,几乎每个人都认识徐悲鸿,对其水墨勾勒的驰骋骏马印象深刻;大多也都知道邵洵美,也对林风眠、潘玉良颇有了解。那么同时代的常玉是谁?
粉红马 1930s
红土双马
常玉于1920年前后前往巴黎留学,与当时已在法国的徐悲鸿、林风眠,以及次年抵达欧洲的潘玉良一同,被认为是中国早年赴西欧习艺的代表。然而能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巴黎画坛引发波澜的东方画家,大约只有日本的藤田嗣治,和中国的常玉。
常玉(1895-1966)
在艺术创作上天赋异禀外,这个人亦很有趣。当年刘海粟成立天马会,常玉认为天马会就是用来自吹自擂的,于是转头就与徐悲鸿、邵洵美、张道藩等人组成天狗会以嘲之。
常玉始终就是这样随性的人。
三裸女 1940s
今朝有酒今朝醉
年轻时的常玉潇洒闲散,也不太爱说话。虽然安于游乐,倒也不热衷于抽烟喝酒,反而热爱运动,擅长烹饪。即便是友人对他的评价也是“一个很难了解的人”。
常玉自幼家庭富裕,上世纪20年代初到巴黎后,也由兄长每月提供经济来源,衣食无忧。他也因此既不善理财,也无心生财,绘画和享乐几乎构成了生活的全部。
蓝裙裸女 1920s/1930s
初到巴黎的常玉对学院派毫无兴趣,并未同其他留法画家一样进入国立巴黎美术學校,而是在蒙帕纳斯的大茅屋画室学习。当时的同学有贾科梅蒂和弗拉曼克,常玉和他们交情不错,作品風格也彼此影响,这也让常玉更快地融入了蒙帕纳斯地区的巴黎画派。
20-30年代是常玉的创作走向巅峰的时期,这一时期他创作了大量以裸女为主题的作品。常玉掌握了当时的欧洲对于东方艺术的注目,充分发挥自己的風格,在法国画坛拥有了一席之地,1925年起先后参展于当时极富盛名的“独立沙龙”和“杜乐丽沙龙”,1930年又入选GRUND出版社印行的“当代艺术家字典”。
曲线裸女 1930s
二战前夕,常玉兄长逝世,常玉又很快挥霍了自己获得的遗产,从此失去了稳定的经济来源,在贫穷中度日。艺术天分极佳又在巴黎打响名气的常玉原本有不少名利双收的机会,却因为自己极度敏感任性的性格和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方式,潦倒半生。
据说曾有位画商计划在法国力捧一位东方画家,于是选择了常玉,让他创作足够的作品以开办画展。常玉收取了订金便又开始了逍遥的生活,等到约定的日期,不仅订金全部花光了,画一张也交不出来。恼怒的画商于是决定另捧藤田嗣治,自此藤田在法国的事业收获了一个高峰。
常玉在法国的朋友也曾回忆说,有一次常玉和一位知名法国画廊老板见面,常玉不但拒绝卖画给他,甚至不让他踏入自己的工作室看画。他的理由很简单:“我不喜欢他的长相”,还有“我才不要让我的画跟他住在一起”。
淡泊名利、一意孤行,说他落魄于异乡,倒也不如说是他自己选择成为了一名“波西米亚”式的巴黎派画家。
豹栖巨木 1950s/1960s
与常玉同期留法的画家徐悲鸿、林风眠、潘玉良都或多或少地参与了国内近代美术教育,作品为人熟知。而常玉常年在外,又在艺术资讯流通不甚发达的年代去世,国内大众对其作品的认知直到其逝世十年后才逐渐开启。杂志上的介绍文章陆续出现,拍卖会上流通的作品愈发增多,对其绘画才能的赞赏也不断涌现。这样的肯定是否是常玉生前所向往过的呢。
马上英雄 1930s
自有才华作庆霄
受巴黎画派風格的影响,常玉的创作風格与同期留法的徐悲鸿、林风眠、潘玉良等人截然不同,反而更接近莫迪利亚尼的夸张扭曲的画面构成,以及马蒂斯的简约有力的造型。其最具代表性的油画受到西方现代造型观念的影响,但极简的風格与线条又仿佛水墨写意。
常玉的作品多以油画、水彩、素描为主,勾勒出别具風格的裸女形象、盆花静物、风景画面。
裸女/人物
每一个裸女的全身线条都会说话,都在喊着性的苦闷……看他的结构!他的线条!……简单里的复杂!复杂里的简单!
——邵洵美
裸女画作可以说是二、三十年代的常玉的代表作。裸女题材本身在当时的欧洲画坛并不罕见,譬如亨利·摩尔就是描绘人体的好手。即便如此,常玉的裸女画在一众画作中仍显得格外流畅、自由、大胆。
黑白双美 1940s
无论是夸张的人体空间结构变形,还是别具一格的色彩运用,亦或流畅写意的曲线线条,常玉不仅是用才华,也饱含着浓烈的情绪,坦率地抒写理想中感性的人体美。
形色的极致简约是常玉早期油画的代表風格。常玉不止一次和朋友谈论过创作过程中对于画面不断简化的努力,放弃任何冗余的描述,发挥最简约的形色和最强烈的表现力。而这样的風格既符合当时新兴的创作意识,也恰恰契合了中国文人画的写意精髓。
粉红裸女 1930s
中国花布上的粉红裸女 1930s
常玉早期作品的色彩表现极为独特,在黑白基调的基础上添加了浅淡的粉色调,用粉色在画面上的膨胀来处理丰满的人体造型,呈现出感官性极强的肤质效果。大面积浅色块填充画面,又使用细浅的线条勾勒轮廓,色块之间既融洽又分明。在大块的浅色之上,往往有小块的黑色,譬如裸女的黑发、一件黑衣、一只黑猫,由此完成点睛之笔。与野兽派极其强烈缤纷的画面風格相比,常玉在自己的油画里保留了融合统一的东方意境。
双裸女 1929
椅子上的裸女 1930s
常玉早期油画的线条如行草般流畅,颜色也少有厚重的墨线,甚至采用了粉、白色系的线条,若有若无,慵懒撩人。即使同为巴黎画派的东方画家,常玉的笔法又有别于藤田嗣治细刻的白描,保有了中国书法的意味。
侧卧裸女 1930s
裸女与小狗 1940s
五、六十年代始,粉色巴黎迷梦逐渐从常玉笔下消失了,浓烈的黑色成了他的主色调。他在漆黑的底色上描绘对象,又或是在浅色上挞出漆黑的线条。
侧卧裸女 1950s
裸女戏猫 1950s
若隐若现的线条变成了入木三分的漆黑,纤细的温柔曲线变成了任性粗旷的一气呵成。单色的线条伸展成为了画面的主体,更为夸张地勾勒结构,明确地占领画面空间。鲜明的情绪刻在画面上。
裸女坐像 1950s
入浴 1950s
盆花/静物
常玉的盆花作品以瓶花、盆栽为主,所画花以梅、菊、荷等为主,也有受吴昌硕影响所画的象征富贵吉祥的花卉图一类的花。
青蛙、鸟、蝴蝶与盆景
花篮 1931
蓝菊与玻璃瓶 1940s
常玉笔下的盆花画大多为冷色系,画面色调暗沉,花的颜色往往衬托或反衬着深色的背景,产生了冲突或是压抑的和谐。
青花盆与菊 1950s
相较于花的的点缀,枝更像是画面的主角。单一色线的枝从容器底部延伸出来,花或容器的边缘轮廓也常“染”上了与枝相同的颜色。
绿色背景的百合花 1940s
题字瓶与白菊 1930s
无论是花卉种类,还是青花器皿,常玉的盆花画容纳了鲜明的中国文化元素。总有人说,常玉看似在画花,实质上画的是繁华落尽,是自己离根的哀戚。
腊梅 1950s
风景/动物
常玉笔下的景是旷远阴冷的——遥远旷阔的天空、海洋、沙漠。而景里的物总是极小的一两只马、鸟、象、鱼,一两棵树,模糊地置身在无边的风景里,看不见细节。
红鱼 1965
大至无垠和小到自失的对比,景/物颜色的极大反差,给简致的画面带来了震慑力。
猎鹰 1940s/1950s
荒漠中的豹 1940s
一对斑马 1940s
常玉在景物画的创作中也不断追求着简约。
“我先画,然后再化简它,再化简它……”
沙洲翱翔 1950s
草原漫步 1940s
水牛 1940s/1950s
原野之马 1950s
大半生流浪异国的常玉,最终创作的一幅画面里,一只小小的象,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踽踽独行。
和常玉同期在巴黎成名的艺术家们,多是法国人或来自欧洲其他国家。而即便是莫迪利亚尼也曾哀叹过法国为何不能接受意大利的艺术,更何况全然不同的东方面孔。当我们轻松评价一个画家的画风融合了东西方的意识时,却无论如何也难以设身处地地体会当时的画家在投其所好和保留自我之间博弈的挣扎。
“这就是我”,常玉曾指着画面里的一只小象对朋友说。
孤独的象 1960s
游走的藤田嗣治
碰撞,炸裂,火花
撰文|M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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